古老的東方有一句老話：多交新朋友，不忘老朋友。
在當下大背景下，科技業的發展，新朋舊故將是關鍵的橋梁和紐帶。
文｜周享玥
編｜趙艷秋
『皮衣刀客』黃仁勛原本應該會在6月6日接替『狂人』馬斯克，掀起中國科技圈又一波熱潮。
不過，最新動態顯示，『黃仁勛在結束臺北國際計算機展《Computex》之行後，目前已經返回美國』
此前，馬斯克返程的飛機尚未起飛，就有消息傳出，英偉達CEO黃仁勛將於6月到訪，與騰訊、字節跳動等企業高管互動。
英偉達是全球半導體市值首家破萬億美金的公司。
但遺憾，最終未能成行。
實際上，今年以來，已有包括蘋果CEO庫克、高通CEO安蒙、三星掌門人李在鎔、光刻機巨頭ASML總裁溫寧克，以及特斯拉CEO馬斯克等一眾海外科技大佬到訪中國。
最先出圈的是蘋果CEO庫克。
今年3月，庫克受邀來北京參加中國發展高層論壇，期間悠哉遊哉地完成了三件事：探店、開會，以及與各種人合影留念。
為此，他還被網友們調侃『全北京都在偶遇庫克』。
對比之下，真正『火遍全網』的馬斯克訪華之旅，節奏則要緊湊得多。
馬斯克仿佛帶著超額的『KPI』，開啟了特種兵式訪問，5月30日下午飛機一落地，就在24小時內見了3位部長，還抽空和寧德時代董事長曾毓群一起吃了個晚飯，第二天更是在深夜飛往上海，去上海超級工廠進行了一次『深夜誓師』。
海外科技大佬來華本就是科技界的熱點，而在當下地緣政治和中美角力大背景下，引發的關注度更超以往。
而這些年，無論海外巨頭還是中國企業的發展，都離不開『多交新朋友，不忘老朋友』這樣的原則。
畢竟，對於海外科技企業而言，中國市場需求、創新風向以及制造供應鏈的意義不可忽視。
而對於中國企業而言，與海外科技的交流、合作，學習海外創新的方方面面也必不可少。
01
希望
1994年3月，北京香格裡拉飯店裡人頭攢動，上千名電腦工作者從全國各地奔赴而來，隻為聆聽一場名為 《90年代微機工業展望》的專題演講。
演講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是被譽為『電腦天才』的微軟創始人比爾 · 蓋茨。
這是年僅39歲的世界級科技新星第一次來到中國這片廣袤的大地。
他訪華的目的，一是為了給即將發佈的Windows 95在中國的落地打前站，二是為了研究如何打開中國市場。
雖然微軟才進到中國兩年，但這位極具前瞻視角的公司掌門人已經隱隱預知到，這裡將會是一個潛力巨大且充滿希望的市場。
懷抱著對中國這塊新興市場的巨大好奇，蓋茨的首次訪華行程安排十分緊湊，除了那場千人的報告會，他還參觀了中國科學院和北京大學，與王選、求伯君、王志東等十來位中國著名軟件工作者進行了交流，甚至在人民大會堂受到了最高領導人的接見。
蓋茨承諾，會盡力幫助中國發展軟件工業。
這次到訪，實實在在助推了微軟品牌在中國的大幅提升和推廣。
第二年，Windows95一經推出即取得巨大成功，Office也順利進入中國市場，Office 在隨後20多年間長期占據著90%以上的市場份額。
當然，誰也不會想到，市場地位超然的微軟，在往後多年間也將長期面臨著中國市場營收占比在其全球銷售中的份額『不值一提』的尷尬事實。
首次中國行之後，蓋茨開始對中國這塊市場展示出更大的熱情。
據不完全統計，1994年至今的二十來年間，他到中國的次數高達17次，尤其是九十年代最後幾年至21世紀初更是步履不停，幾乎年年都來，甚至連蜜月旅行也選在了中國。
1995年秋，剛成為世界首富的蓋茨帶著妻子、父親以及巴菲特等人，一起參觀兵馬俑、遊歷敦煌和三峽，『遊山玩水地度過了好幾個禮拜』，還專門在天安門廣場和長安街上騎了自行車。
《 圖源：比爾 · 蓋茨官方微信公眾號》
1997年，蓋茨第五次來華，他在清華大學演講時，被學生的聰明、熱情和創新精神所感動，隨即決定將原計劃建在印度的微軟亞洲研究院改建到北京中關村，並聘請時任SGI副總裁的華人科學家李開復出任第一任院長。
盡管在他看來，中國和印度將來都會成為巨大的IT市場，因為『這兩個國家都有十幾億人口』。
有關微軟亞洲研究院的意義，曾在微軟亞洲研究院待了近10年的阿裡雲之父王堅後來曾形容稱，微軟研究院就是比爾 · 蓋茨的幼兒園。
“什麼叫幼兒園？其實幼兒園是沒有用的，但是就代表未來』
事實也確實如此，微軟亞洲研究院後來成為了中國互聯網和人工智能的『黃埔軍校』。
一大批中國人工智能業界人士都出自這裡。
微軟亞洲研究院的前三任院長李開復、張亞勤、沈向洋則一度以同樣的路線，升任為微軟全球副總裁。
一切不以利益為目的的生意都是不務正業。
比爾 · 蓋茨的頻繁到訪，無疑是為了能夠從中國這片充滿希望和潛力的市場攫取財富，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位世界級科技大佬與中國市場的交流互動，也在無形中為成長初期的中國科技界撒下了點點星光。
而在互聯網飛速發展的那些年，不僅僅是比爾 · 蓋茨，英特爾等全球科技公司的掌門人也都曾多次訪華，在中國這片市場上尋找到『希望』。
谷歌在退出中國前，其創始人兼董事長埃裡克·施密特也曾幾度訪華，試圖拿下中國搜索市場。
有意思的是，比爾 · 蓋茨還曾十分熱衷於投資中國股市，早在2004年，他就通過旗下基金獲得了中國QFII資格，開始佈局投資A股，一度持有過美的、永輝超市、雲南白藥、福耀玻璃等股票，最近兩年，又重倉了北新建材、中材科技、衛星化學、仙鶴股份等公司。
02
福地
相比於老一批互聯網公司，新興的科技巨頭掌門人庫克和馬斯克毫無疑問也將中國視為”福地”。
喬佈斯時期，蘋果一度被指『漠視』中國市場，不僅喬佈斯本人從未踏足過這片土地，中國也從未能進入到蘋果新品發佈會上的首發國家行列。
這種情況在庫克成為蘋果新任CEO後得到徹底改變。
2012年3月，升任CEO7個月的庫克出現在北京西單大悅城的蘋果零售店中，中國因此成為庫克上任後第一個到訪的國家。
而在之後不到四年時間裡，庫克更是七次訪華，將足跡印在了中國的大江南北，多次與領導人會面，日常為新手機發佈站臺，還曾屢次拜訪中國電信、聯通、移動等公司，去清華大學演講，也到富士康工廠督戰iPhone 6及6 Plus的生產，甚至還抽空爬了爬長城，順道學了點書法。
2013年，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庫克更是強調，自己早在1996年就來過中國，十分熱愛中國文化，而且自己的弟媳也是中國人。
而到今天，庫克光是以CEO身份到訪中國的總計次數，就已經超過20次。
庫克之所以對到訪中國抱有極高熱情，是因為中國對他本人的職業生涯意義非凡，同時也為他治下的蘋果帶來無數的紅利。
主管供應鏈的庫克，早早就看到了中國市場的巨大潛能。
即使喬佈斯本人對這塊市場並不『感冒』，在庫克的堅持下，蘋果還是從21世紀初開始，就啟動了在中國的供應鏈佈局。
中國供應鏈的建立，不僅徹底解決了美國本土工廠產能不足的問題，還進一步幫助蘋果實現了騰飛。
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是：有一年，蘋果在最後一刻更改了iPhone的屏幕設計，新的屏幕面板在午夜運達工廠後，工頭立即叫醒了宿舍中熟睡的8000名工人，每人發一塊餅幹和一杯茶，半個小時之內在崗位上就位，僅用了96個小時，這家工廠的產量就達到每天1萬臺 iPhone。
庫克在蘋果的地位無疑也因中國供應鏈的巨大成功而獲得背書。
而庫克繼任CEO後，對中國市場的堅定投入，同樣為其帶來了不菲回報。
喬佈斯還在位時的2009財年，中國區營收隻占蘋果總營收的2%，到2011財年Q4財季，中國區占比已經提升至16%，首次成為僅次於美國的蘋果第二大市場，並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保持著20%左右的營收占比。
在蘋果的供應鏈中，中國廠商也長期占據著近一半的份額。
《圖源：庫克微博》
同樣面對中國這塊『福地』，馬斯克雖然在到訪次數上比不上庫克，至今隻來了10次，卻比庫克更早跟中國接上地氣。
2014年1月24日，科技圈『當紅炸子雞』馬斯克突然入駐微博，同時發佈了自己的第一條動態：『我最想對大家說的是，感謝你們的支持！我十分感激你們所給予的支持，未來我們將會在中國市場 ‘大有所為’』而庫克則一直到2015年5月才正式入駐微博，至今的總發博數也僅268條，勤奮程度遠不如馬斯克。
借微博造勢三個月後，馬斯克坐著他的私人飛機抵達北京，開始了首次中國之旅。
期間，他參加了央視的對話欄目，與楊元慶、周鴻禕等國內科技人士對談，還接受多家媒體采訪，並在北京特斯拉中國總部，向8位中國首批Model S車主交付了鑰匙。
時任汽車之家總裁，後來的理想汽車創始人李想正是其中一位車主。
但更重要的任務其實是試探特斯拉能夠在中國獲得關稅優惠並建廠的可能性。
馬斯克這一次並沒能得到立即的答復。
但特斯拉對於中國市場的期待顯然巨大。
2014年1月，時任特斯拉中國主管吳碧瑄曾預測，2014年特斯拉在中國地區的銷售量應該能占到該全球銷量的30%到35%。
結果卻是，2014年特斯拉亞太地區銷量占比僅為15%。
這使得馬斯克在接下來幾年間跑中國跑得格外頻繁，2015年甚至一口氣來了三趟，但收效始終甚微。
一直到2017年，特斯拉才迎來在華發展的轉折點。
當年4月，工信部發佈《汽車產業中長期發展規劃》，宣佈將放寬外資汽車廠商在華運營生產合作企業時的出資限制。
而彼時，正值特斯拉深陷最痛苦的『產能地獄』時期，馬斯克立即行動，規劃發佈僅一周後，他就人到了北京。
此後一年多，特斯拉因產能問題交付量大幅下滑，還在股市遭遇了大舉做空。
2018年愚人節，壓力山大的馬斯克甚至在社交媒體上發了一張『特斯拉已破產』的圖。
中國工廠的建立為特斯拉帶來了絕地反擊的機會。
2018年5月10日，特斯拉《上海》有限公司在上海成立；7月，馬斯克飛到上海，與臨港區簽署投資協議，正式確認建廠；10月，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地塊確定，建廠所需資金大部分由政府向馬斯克貸款提供；2019年1月，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破土動工，馬斯克在動工儀式上興奮得手舞足蹈；又一年後的2020年1月，馬斯克參加特斯拉國產Model 3交付儀式，並在交付儀式跳起了首富舞……
數據顯示，投產第一年，上海工廠產能就達到25萬輛，占當時特斯拉全球產量的近一半，此後更是在3年內助力特斯拉預計產值達到1300多億元，年產量超100萬輛。
特斯拉的成本也得以大幅降低，特斯拉曾表示，上海工廠生產Model 3的單位成本較美國工廠的生產成本降低了65%。
上海工廠的巨大成功，也讓特斯拉股價一反此前跌跌不休的態勢，開始逆勢上揚，馬斯克也一躍成為了世界首富。
最新這次來華，也讓特斯拉股價連續幾天拉漲，直接把馬斯克送回了世界首富寶座。
03
朋友
古老的東方有一句老話：多交新朋友，不忘老朋友。
還有一句話意思同樣的話叫做：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
比爾·蓋茨是較早被公認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的海外科技大佬。
在2018年11月，時任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就曾在會見蓋茨時，為其『中國人民的老朋友』身份『蓋了印』。
而在此前的2017年，蓋茨還當選了中國工程院院士《外籍》。
馬斯克、庫克也曾被稱為『中國的老朋友』。
但不管是新朋友，還是老朋友，講究的其實都是一個詞——互利共贏。
對於海外科技巨頭到訪來說，充分體現了中國的老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英偉達CEO黃仁勛就曾在此前公開稱，『中國占據美國科技產業三分之一的市場，是半導體零部件來源地和產品終端市場，中國市場是不可能被取代的，世界上隻有一個中國市場』
英偉達2023財年《2022年2月到2023年1月》年報顯示，其在中國市場《含大陸、香港和臺灣》實現的營收，在整體全球市場營收中的占比高達47%，接近半壁江山。
而隨著今年大模型熱的爆發，算力需求激增，對於英偉達來說，中國無疑將有機會成為一個更大的市場。
類似的還有英特爾、高通。
2022年，英特爾在中國大陸實現營收171.25億美元，占比27%；高通則於2022財年在中國大陸實現營收281.19億美元，占比高達64%。
而這種『中國市場成為衣食父母』的情況已經保持多年。
這也是為什麼隨著防疫政策的調整，高通CEO安蒙和英特爾CEO基辛格紛紛在今年3月和4月相繼訪華的原因。
庫克、馬斯克今年的來華動作背後，無不都是這樣的考量。
馬斯克在訪華後，特斯拉股價上漲，又將其送回全球首富的位置。
說白了，這顯示了資本的態度。
《圖源：馬斯克微博》
至於微軟，新任CEO薩提亞雖然不像比爾·蓋茨那麼頻繁地來中國，至今總共隻來過四次，但上任前幾年也是幾乎年年到訪。
而從行程來看，從多次到清華、北大演講，到深入華強北電腦市場體驗民間消費環境，再到參加微軟亞洲研究院20周年系列活動，與中國開發者代表對話交流等，話題點幾乎都落在技術、創新等關鍵詞上，反而很少再提到微軟過去十分關注的生意問題。
很多人其實不知道，微軟雖然在中國的知名度很高，Windows操作系統在中國的占有率也很大，但中國能給微軟帶去的營收卻非常有限。
一直以來，微軟都不像蘋果等科技公司那樣，會在財報中單獨披露大中華地區的營收情況，隻有微軟總裁BradSmith曾在2020年1月透露過一個數據，中國業務收入占總收入的1.8%，即每年超過20億美元。
這也了解釋薩提亞並不像其他一些海外科技大佬一樣，那麼頻繁訪華的原因。
值得關注的是，最近幾年中國科技界對微軟的關注度，已有趕超蘋果之勢，尤其是去年11月，OpenAI推出ChatGPT後，與其合作的微軟，一舉一動都掀起國內的關注熱潮。
這一點，從微軟今年幾次發佈會的影響力上可見一斑。
在ChatGPT引發AI大模型熱潮之前，中國科技界其實就已經開始學習微軟旗下的微軟雲。
業內人士觀察，從兩三年開始，隨著國內雲計算市場走向政企行業，幾乎所有雲計算公司，都在研究和學習微軟雲的服務，畢竟微軟雲最成功的是政企行業。
今年以來，隨著ChatGPT的大火，微軟陸續將GPT的能力植入到自己的產品中，推出系列『副駕駛』Copilot服務等，也在給中國很多人工智能企業帶來新的啟發。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科技界無疑是期望與包括微軟在內的科技企業做更多的溝通交流。
畢竟，一個公認的道理是，科技界的進步，更需要大家互相擁抱，多多交流合作。
而在創新精神和實踐上，中國不少企業正在向全球領先企業學習。
實際上，『多交朋友』的理念也是深刻體現在各地的招商引資中。
今年3月的新聞發佈會上，商務部部長王文濤就曾表示，長期來看，中國的市場對企業來講是必選，『我們會努力把優質的存量外資留下來，把更多高質量的外資引進來』。
知情人士透露，不少地方目前都在努力展開這樣的工作。
而在這個過程中，新朋舊友將是關鍵的橋梁和紐帶。
參考資料：
1、《微軟比爾・蓋茨日記：我在中國的旅行》，2011.01，環球企業家網站
2、《疫情下，誰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2020.4，首席人物觀
3、《中國互聯網的黃埔軍校》2016.07，人物
4、《蘋果西行難》，2019.07，AI財經社
5、《九次來華：馬斯克對中國的愛如潮水》，2021.02，貝克街探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