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研自動駕駛:理想放棄幻想,面對dirty work。

撰文 | 鄭文 編輯|周長賢

『一路波折,受益良多,未來可期。

5月中旬,理想汽車多位高管去了一趟美國矽谷,產品部高級副總裁范皓宇在朋友圈裡對這次行程作了如上總結。

從矽谷回來後,理想汽車智能駕駛副總裁郎咸朋博士則在朋友圈發表了一篇『小作文』:

『L4科技公司做不出自動駕駛,隻有Tesla《路線》可以。

認知層面、產品層面、組織層面,兩者都有巨大差距。

自動駕駛實現的路徑其實很清晰了,但問題在於這幫聰明人願不願意真正接受和從事dirty work,並在很長的時間裡沒有回報的做這些事情,而且承受來自外部、內部和自己內心的巨大壓力,這其實是反人性的……』

其實,對於自動駕駛的路徑與未來,國內與自動駕駛相關的頭部企業已經達成共識。

比如,毫末智行董事長張凱屢次在公開場合表示,漸進式路線是毫末一直堅持的路線。

地平線創始人餘凱甚至直言,『十年以後,連L3《自動駕駛》都不會真正實現』。

一語澆醒了業界許多夢中人。

也許是安慰,也許是奉勸,他建議業內人士不要太焦慮,『因為行業發展沒那麼快』。

與此同時,隨著行業對市場的理解和預期越來越理性,一些自動駕駛企業已經或正在推出更接地氣的產品解決方案,很多車企更是把L2作為標配。

由此,汽車行業從一味追求高指標或者高性能自動駕駛功能模塊的狂歡,轉向兼顧性能與性價比量產方案的理性務實路線。

對理想汽車來說,這顯然算得上一個不壞的消息。

在消費者的觀念裡,雖然理想的產品定位非常符合用戶需求,但在蔚小理中,理想的自動駕駛研發一直都處於末位。

是時候改變了。

一次重要的決定

從2021年開始,理想才開始全棧自研智能駕駛,一切都起源於理想內部發起的『衛城計劃』。

在此之前,如果說理想汽車原首席技術官王凱《已經離職》從現實的角度,主張以『白盒模式』《開放代碼》和供應商合作,那麼郎咸朋就是自研的擁護者。

先不要急於判定誰對誰錯,這對誰都不公平。

要知道,早期理想的輔助駕駛研發團隊,成員隻有20餘人,算力團隊10餘人,向范皓宇匯報。

現實明擺著,無論是資源還是人力,都無法支撐完整的自研,因此,王凱選擇的模式最具有可行性。

而郎咸朋的判斷是,如果采用供應商的方案,短期來看溝通對接的消耗非常大,長期更高階的輔助駕駛找供應商很難,此路一定走不遠。

誰都沒錯,實在要怪隻能怪時機不對。

理想汽車創始人李想曾在微博上透露過他的反思,『公司創辦初期我個人的融資水平實在太差、太差、太差。

有限的資金並不能支持我們開展智能駕駛的技術自研工作』

非自研方案產生的 困 擾,很快就具象上演了。

2020年9月的一天,李想給郎咸朋打了個電話,語氣中帶著情緒,督促他去分析一個最近碰到的問題。

那段時間,連續發生兩起2020款理想ONE《參數丨圖片》在高速上開啟輔助駕駛後,與並線中的貨車發生碰撞的事故。

在處理這次危機時,團隊想出的方案是增加預警功能,並將需求給到了供應商,得到的回復是:可以做,需要等兩個月。

這樣的結果,郎咸朋是不能接受的,他連夜帶著團隊和設備,趕到供應商那兒跟進處理。

盡管最終時間壓縮在了兩周,但溝通的困難讓團隊感到被動。

參與到項目中的成員表示:『我們想做的東西很多,但是束縛太多,就是因為沒有自研能力,一切都依賴供應商,他們會跟你扯資源問題、扯項目資金問題,一大堆掣肘的因素在裡面』

2021年年初,郎咸朋終於等到了機會。

此時,理想汽車敲鐘上市四個月,理想ONE剛經歷了一個完整的銷售年,但外部環境開始急劇變化,競爭局勢越來越兇險。

1月26日,小鵬汽車正式推送NGP,郎咸朋當晚就借來車輛體驗。

他驚訝地發現,即便在晚上,小鵬NGP一路表現穩定。

現實很殘酷。

雖然,理想汽車上一年取得了3萬輛的銷量成績,但遠不足以停留在安樂窩,如果智能化部分不跟上,很難有更大的銷量突破。

2月12日,大年初一,郎咸朋接到李想的電話,第一句話就是問,有沒有決心把自研的事兒做成。

李想說,團隊有決心的話,他也下下決心,一起把這事兒做好。

事實上,就在十天前,郎咸朋在智能駕駛研發群裡立下了軍令狀,『要形成自研能力,否則自己第一個辭職』。

這句話讓李想看到了決心,而那通電話最終促成了靴子落地。

幾分鐘後,在合夥人級別的微信群裡,李想宣佈決定自研,讓大家配合郎咸朋的工作。

由此,『衛城計劃』智能駕駛項目正式啟動。

2018年1月就加入理想汽車的郎咸朋,曾擔任百度智能汽車事業部高精地圖與自動駕駛技術總監,在理想蟄伏三年之後,真正有了用武之地,成為『衛城計劃』的實際主導者。

回頭來看,這一時間幾乎是郎咸朋能等來的最快的節點,也是理想或許能補位成功的最後時間窗口。

一次次節點延期

實際困難遠比想象的更多,團隊規模的限制,硬件基礎的桎梏,都是理想汽車無法忽視的與對手間的差距。

到2021年底,理想汽車的智能駕駛團隊已經從2020年底的40餘人增加到600餘人,團隊擴張很快,但同期蔚來的規模是800~900人,小鵬4500位研發人員裡有約三分之一的智駕相關人才。

『衛城計劃』啟動後,李想給到郎咸朋團隊第一個deadline,就是2021款理想ONE的發佈時間——5月25日。

團隊推算完整車的各個時間節點後,發現他們從0到1搭建架構的時間隻有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就是測試、驗證。

結果可想而知,各種問題層出不窮。

勉強做完第一階段功能後,參與驗證測試的整車研發負責人劉立國直言:『郎博,我覺得就現在這個狀態,你們至少還要四個月才能搞定』。

還剩下55天,四個月的工作量怎麼完成?不誇張地說,團隊每天都在經受極限壓力測試,過程的艱辛不言而喻。

據42號車庫披露的信息,發佈會當天上午十點,郎咸朋在公司高層群裡發了一條消息:經整車和質量部門確認,基礎輔助駕駛已經達到交付狀態,晚上發佈會可以正常進行。

在這天的發佈會上,李想終於能說出,『我們全棧自研了』,交付到客戶手中的2021款理想ONE提供了自研的基礎ADAS和自動泊車功能。

如果說,前期的搭建是難度不大但工作量巨大的工作。

那麼,5月25日之後需要突破的內容,才是智駕真正的挑戰。

算法框架的重構,OTA之後產生的新BUG,一次次節點的延期……過程的艱辛無以言表,但無論如何,2021年12月,NOA如期交付了。

理想汽車在跌跌撞撞中實現了自研的突破,對團隊來說,那是除了理想ONE的交付之後,第二場重要的補位戰爭。

面對小鵬這樣強勁的對手,他們有了面對接下來的競爭的信心。

2022年3月30日,理想汽車發佈了L9所搭載的全自研旗艦級智能駕駛系統AD Max,系統采用全棧自研的感知、決策、規劃和控制軟件,保障系統的可靠性和高成長性。

自研這事兒,理想團隊做成了。

一些dirty work

隨著Waymo等奔著最高形態去的自動駕駛公司面臨巨大困難,冷靜下來的行業倒向漸進式的那邊。

現象背後的深層邏輯是,自動駕駛技術發展普及路徑的改弦更張。

在落地量產時,什麼願景、理想,都要暫時拋諸腦後,商業化要求的是功能、交付與成本的平衡,在成本可接受的基礎上,要求產品體驗兼具方便好用。

這很符合理想汽車的團隊文化,先做能力范圍內的事。

這意味著什麼呢?就是郎咸朋感慨的『dirty work』。

聰明人加笨功夫,沒有捷徑,過去兩年多,團隊的高壓工作狀態就是真實寫照,但成績也顯而易見。

2021年9月,知乎答主陳光針對2021款理想ONE做了一次測評,結果是AEB功能令人失望。

無論面對靜止的成年假人、兒童假人還是橫穿假人,在碰撞過程中既沒有任何警告,也沒有任何剎車動作。

在真實的隧道、雨霧、蓋車衣的車輛等場景中,均挑戰失敗。

次年初,懂車帝對OTA之後的版本進行測評,主動安全的測評成績居然在100多款車型中拿下了第一,是唯一對橫向車輛進行AEB響應的車型。

現在回看理想汽車的智駕自研過程,系統標配的決策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2017年,李想找還未入職理想的郎咸朋聊,問他自動駕駛什麼要素是最關鍵的。

他的回答是數據。

2023上海車展期間,郎咸朋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進一步強調了數據的重要性。

『這個數據不單單是數據本身,它其實是暗含獲取數據、處理數據以及應用數據的一套系統。

我們把它叫做數據閉環系統』

也許就是這一因素,最終影響了理想智駕系統隻做標配不做選配的決策,摒棄了其他車企選用的訂閱模式。

在理想自研之後,數據以驚人的能量進行了反哺。

也就是說,從2019年四季度交付第一臺理想ONE開始……每一輛用戶車輛都是數據采集車。

在矽谷的分享會上,郎咸朋指出,『目前裡程數據已經超過5億,這是上個月《4月》的事情,到今年年底我們估計一下,會有10億公裡以上的數據』

而在這些數據裡,發生接管、急剎之類的場景就被認為是重要場景,會觸發這一段數據的采集和回傳。

在5億數據裡,包括了超過10億的數據段,整個訓練時長是1000多萬小時,相當於一輛車自己跑一兩千年的水平。

有趣的是,張凱與郎咸朋的觀點不謀而合。

『獲取高質量數據,對自動駕駛技術的發展是非常關鍵的一步。

所以最好的方式,我們認為通過一個系統,能夠讓真正的駕駛員開這個車,真正用這個系統,從而獲取他在駕駛過程中的一些數據,做到數據驅動,逐步完善我們整個智能駕駛的能力和用戶體驗』

他認為,數據是驅動自動駕駛成熟的核心要義,成本降得再低,數據驅動的底線一定要堅持住,才能做到可持續、可生長。

換而言之,漸進式路線是數據積累的最佳路徑。

這也是郎咸朋認為『隻有Tesla可以』的原因。

結語

2023上海車展上,理想宣佈AD Max3.0的城市NOA導航輔助駕駛系統將從今年二季度開始推送內測用戶,此外,年底前的目標是在中國100個城市覆蓋高階智能駕駛。

壓力一直都在,但早期的團隊不足、硬件限制等困境已經改善不少。

比如,從L系列來說,無論是Pro還是Max都具備周視的相機和大算力的芯片,給開發工作帶來很大的自由度。

在2023上海車展媒體溝通會上,理想汽車智能駕駛產品負責人趙哲倫稱,『《硬件》是否能夠支持到2025年,目前來看肯定是可以的,但算法和數據、算力是在持續提升的,是螺旋上升的態勢,所以往後會越來越好,但這一代我們認為也能做到足夠好』

『蔚來、小鵬、理想三家裡,一兩年之前,大家肯定都會把理想排在最後面,覺得理想在自動駕駛的投入、研發的進展不如其他兩家』郎咸朋在矽谷分享會上總結道。

『但是從今年開始,這種聲音會慢慢有一些變化』他自信地說。

參考資料:

42號車庫:理想自研2021:緊迫又久違的從0到1;作者萊因哈特

虎嗅:理想逆襲的24個月;作者王笑漁

雷鋒網:獨家|理想矽谷宣講會實錄:范皓宇、張驍、郎咸朋、勾曉菲都講了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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