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paceX星艦發射失敗、推特仍面臨內憂外患的時候,馬斯克旗下另一家公司卻接二連三傳來好消息。
5月26日,腦機接口公司Neuralink官宣獲得FDA《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將正式開展首次腦植入物人體臨床試驗。
6月12日,又有消息稱Neuralink最新估值漲至50億美元,在業內處於領先地位。
Neuralink由馬斯克創辦於2016年,專註研發與大腦疾病相關的侵入式腦機接口技術,長期願景是幫助治療腦損傷患者及規避人工智能帶來的風險,終極目標是創建一個讓生物、人工智能緊密連接的全腦接口。
如果文字上的解釋讓你覺得有些晦澀,那麼有一部經典電影可以加深你對腦機接口技術的了解——上映於1999年的《黑客帝國》。
和《黑客帝國》創造的高智能社會一樣,腦機接口技術說白了就是通過提取人類大腦中的生物電信號,擺脫人體的局限,通過意識直接和外部建立溝通、聯系。
在Neuralink的設想裡,腦機接口技術能給腦損傷患者提供一個『重生』機會,更能實現人類、人工智能、動物世界在意識層面的共存,是探索未知世界的重要武器。
自2016年成立以來,Neuralink每走一步都相當艱難。
腦機接口這項技術和人類社會傳統道德觀念的沖突、極高的技術壁壘、尚未明朗的商業化前景,上述種種因素都制約著Neuralink的發展。
如今能走到臨床試驗這一步,已經是巨大的成功。
估值飆升、首次臨床試驗獲批,Neuralink駛上快車道
和馬斯克旗下另外幾家公司相比,Neuralink在資本市場並不活躍。
截止目前,Neuralink一共隻完成了三輪融資,融資總額則約為3.63億美元,前兩輪都由馬斯克本人領投,投入也算不上大。
最近一輪發生在2021年7月,融資規模約為2.05億美元,由迪拜風投機構Vy Capital領投,這也是截至當時為止腦機接口行業最大規模融資。
時隔近兩年再次進入資本視野就被爆出50億美元估值,可見Neuralink仍是業內最有人氣的獨角獸。
不過比起估值的上漲,獲批開展首次人體臨床試驗對Neuralink更為重要,對整個腦機接口產業來說都是一個裡程碑事件。
要知道,腦機接口技術難點很多,走到臨床試驗這一步並不容易。
好在Neuralink足夠爭氣,成立短短幾年就在研發上不斷取得突破。
2019年,Neuralink推出首個植入式腦機接口設備,該設備可以將1024根電極線植入大腦采集信號,再通過無線傳輸的方式傳輸到終端設備。
2020年,Neuralink發佈了N1芯片植入計劃,馬斯克在發佈會上親自展示了從豬大腦裡采集到的信號。
之後幾年,Neuralink一直在打磨N1芯片,務求提高安全性。
《Neuralink最新研發的植入設備,圖片來自Neuralink官網》
2021年,Neuralink的試驗終於迎來進展,成功解碼了一隻名為『Mind Pond』的猴子的大腦信號,以控制其雙手活動。
在此之後,人體臨床試驗也被提上日程。
在去年年底的公開活動上,馬斯克強調已向FDA提交大部分文件,預計在未來6個月內開展首次人體試驗。
然而,或許是因為腦機接口概念太過超前,自誕生以來Neuralink一直遭受諸多非議。
這些爭議主要可以歸結為安全性、使用動物實驗是否人道、入侵人類意識挑戰了傳統道德倫理觀這幾條,每一條都不容易解決。
試驗頻繁翻車,Neuralink頂著質疑聲前行
以安全性為例,Neuralink最近幾年的試驗可謂頻繁翻車。
去年12月初,路透社爆料Neuralink遭到美國農業部的調查,原因是涉嫌違反《動物福利法》,大量動物在接受植入試驗後死亡率上升。
路透隨後曝光了20多份疑似Neuralink內部員工交流文件,揭露了一個更觸目驚心的數據:自2018年開展動物試驗以來,共有1500個動物死亡。
在後續報道中,甚至有部分Neuralink員工對公司的做法表達了不滿。
內部人士向路透社爆料,馬斯克為了加快研發進度要求技術人員提高試驗頻次,但『他們根本沒有做好準備』。
動物試驗尚且爭議滿滿,更加沒有人願意承擔人體臨床試驗的風險。
路透社的爆料傳來後,很多人認為Neuralink的人體臨床試驗要泡湯了。
如今峰回路轉正式拿到FDA批文,當中發生了哪些未曾公開的內幕我們也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以FDA一貫的嚴苛作風,馬斯克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和官員周旋,並做出大量承諾。
比如去年9月,Neuralink召開了一場市政廳會議,向負責監管動物試驗的聯邦授權委員會解釋實驗流程。
另一個肉眼可見的事實,則是資本市場的狂歡——包括國內市場。
根據同花順數據,在Neuralink官宣收獲臨床試驗批文後兩個交易日,A股腦機接口板塊累計漲幅達到20%,中科信息、三博腦科等多隻個股累計漲幅超過10%。
國內腦機接口產業也在最近幾年取得長足進步,隻不過比起美國仍有一段差距。
隨著Neuralink進入臨床試驗階段,腦機接口技術的普及和商業化應用也將被提上日程。
留給本土創業者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追趕Neuralink等行業領頭羊,仍是一個無比艱巨的任務。
資本紮堆、政策護航,國內腦機接口行業走到哪一步了?
和美國相比,中國腦機接口行業起步較晚,目前仍在摸索階段,並未跑出太多明星企業。
但積極的一面是,有關部門很支持腦機接口產業的發展,資本也充滿熱情。
前瞻產業研究院的統計顯示,2022年至今全國共有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出臺了腦機接口產業扶持政策。
5月29日召開的『腦機接口創新發展論壇』上,工信部總工程師趙志國表示工信部將加強對腦機接口應用場景的探索,特別是加強與醫療健康、消費電子、教育和民生領域的融合。
資本的步伐和政策基本保持一致,2016年萌芽、2017-2018年緩慢爬坡、2019年至今則呈快速增長之勢。
從2020年開始,腦機接口賽道出現了更多規模過億的融資,下場的頭部機構也開始增加。
這當中最積極的,當屬紅杉中國和藍馳創投。
紅杉中國入局時間不算早,但勝在出手夠闊綽,比如2021年獨家領投博睿康的過億元B輪融資,去年更是連續參與腦虎科技兩輪融資。
藍馳創投則偏愛早期項目,先後參與了元籟科技、微靈醫療等多家企業的天使輪融資。
總的來說,國內的腦機接口企業主要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成立時間不長、技術尚未成熟、融資也處於早期階段的初創企業,這也是國內腦機接口行業的主力玩家。
國內最近一家收獲融資的腦機接口初創企業星願智能,就是典型的例子。
星願智能成立於2021年,在6月初完成了數百萬元天使輪融資,投資方包括Brinc、林潤創投和清榮創投。
除此之外,上文提到的元籟科技成立於2020年,腦虎科技成立於2021年,都是初創企業中的佼佼者。
《圖片來自腦虎科技官網》
第二類,則是有一定實力的上市公司、科研機構,且大多集中在醫療領域。
早在2021年,米哈遊就宣佈投資上海交大附屬瑞金醫院腦病中心,共同開發腦機接口技術並組建『瑞金腦病中心米哈遊聯合實驗室』。
背靠首都醫科大學的三博腦科則專註於腦機接口柔性電極技術研發,該技術可以提高手術精確度、降低損害神經功能的風險。
成立於2011年的博睿康也算是國內資歷最深的腦機接口企業,更是罕見將融資推進到B輪及以上階段的企業。
去年12月,博睿康還完成了松禾資本領投的C輪融資,目前正加緊研發微創植入腦機接口系統。
不過也有例外,另外一家較早入局的企業EEGSmart就選擇從遊戲領域切入腦機結合賽道。
早在2016年,EEGSmart創始人陳超就曾和雷科技談到該公司研發方向和市場潛力。
據其介紹,佩戴EEGSmart Touch腦電信號采集器的玩家可以通過不同肢體動作對外接設備進行操作,實現『意念操縱』,提升遊戲的沉浸感。
不過陳超也承認這一類產品局限於遊戲玩家群體,尚未具備大規模應用前景。
第三類,是那些和腦機接口概念稍稍沾邊,被市場熱度吸引,以蹭熱點為主的企業。
突出的代表有聚焦柔性微納傳感器研發的漢威科技子公司能斯達電子,該產品被視為腦機接口設備的主要零部件之一;再比如創新醫療和浙大教授許科帝聯合成立的博靈腦機科技有限公司,其主營業務是開發非植入式可穿戴腦機接口設備,相當於腦機接口的輔助材料。
不過此類企業數量較少,基本上難成氣候。
看到這,或許有人要問了:向來熱衷於追逐風口的科技、互聯網巨頭,怎麼缺席腦機接口這場盛宴了?
和處於領先地位的美國相比,國內科技巨頭在腦機接口行業涉獵確實不多。
阿裡達摩院雖在2021年便將腦機接口列入年度十大科技趨勢,但並未推出具體項目;360董事長周鴻禕曾公開評論Neuralink的腦機接口技術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並認為其廣泛應用是一件可怕的事,更不會加入研發行列。
互聯網巨頭集體缺席,除了考慮到周鴻禕所說的安全、道德問題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賺錢難,商業化前景不明朗。
甚至對於Neuralink等頭部企業來說,商業化都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技術仍未成熟,腦機接口產業需靜待商業化機遇
即便已經攀上金字塔頂端,業內人士對Neuralink的商業化前景也沒有太大信心。
在Neuralink獲批開展臨床試驗後,前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神經工程項目主任Kip Ludwig向媒體表示,前者至少還需要10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將腦機接口設備商業化。
對於這番評論,馬斯克本人和Neuralink都沒有做出回應。
但從歷史脈絡中可以看出,自2021年成功將設備植入猴子大腦、看到技術落地的曙光並完成C輪融資後,高層就一直在思考商業化的問題。
馬斯克就多次在個人推特和各種公開活動中宣傳Neuralink首款產品N1 Link的療效,更表示後續版本將繼續升級實現信號從大腦到神經連接的分流,使癱瘓患者重新行走。
隻可惜這些宣傳並沒有起到實質作用,兩年過去了Neuralink的商業化依舊是一團迷霧。
Neuralink和整個腦機接口行業的商業化障礙,說起來也不復雜:除了前面提到的安全性和道德倫理爭議,較高的成本、並不豐富的應用場景也在限制著這項技術的應用。
腦機接口技術壁壘極高,從產業鏈上遊的芯片、算法,到中遊的接口設備研發、生產都需要耗費大量資金。
包括Neuralink在內,所有企業、科研機構的腦機接口技術都仍處在攻堅階段,可以不計回報專註提升技術。
但如果想實現商業化,成本效益就是必須考慮的問題。
在應用場景上,上文提到的醫療場景最值得期待。
IMARC Groupe的報告也指出,到2027年全球腦機接口市場規模約為32億美元,甚至不及Neuralink一家公司的估值,但醫療場景的規模占比則高達七成。
不過即便腦機接口技術對腦損傷患者很吸引,醫療機構也有意參與研發,外界仍對這項技術的安全性抱有不少懷疑。
而且癱瘓、神經損傷的患者不少,能肩負起高端治療費用的卻不多——這樣一來,安全、成本、應用場景就形成了一個死結,唯有解決所有問題才能確保腦機接口技術的商業化推廣。
了解了這些,Neuralink獲批開展首次人體臨床試驗的意義就更重大了。
畢竟臨床試驗的參考價值遠非動物試驗可比,提供的數據更有利於企業改進技術。
技術進步,是商業化的保障,也是解決上述死循環的突破口。
Neuralink若能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對整個行業都大有卑益。
未來一段時間,相信馬斯克和他的Neuralink將成為整個行業的焦點。
馬斯克最近確實有點忙,在幾家公司連軸轉。
以至於Neuralink臨床試驗獲批、估值飆升等消息傳來時,他也沒有太多時間出來吆喝、造勢。
這一邊剛以特斯拉CEO的身份來華訪問,並鼓勵中國供應商出海墨西哥,為特斯拉新工廠保駕護航;那一邊被爆拒絕支付推特辦公室租金,並計劃向創作者支付回復中的廣告費用,以改善創作者收益。
SpaceX發射失敗也沒有影響馬斯克的火星移民夢,6月初有消息稱馬斯克正邀請瑞士一位策展人籌備火星藝術展。
在馬斯克手下這一堆公司中,Neuralink知名度確實一般,這跟所處行業較為小眾、公眾普及度不高有很大關系。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講,腦機接口產業充滿各種可能性,尤其是在醫療領域。
新的風口已經出現,資本和創業者都將全力以赴爭搶勝利果實。
隨著時間推移,上升通道必然會不斷收窄,行業洗牌也將接踵而至。
誰能突出重圍,誰會在潮水褪去後黯然離場,我們很快就能看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