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炮轟ESG是『騙局』後，由於在標準普爾本月的ESG評級中特斯拉評分還不如煙草商，馬斯克又一次表示ESG是『魔鬼』。
表示要實現地球可持續發展，並且靠累積碳積分『賣碳』賺了大錢的特斯拉，其ESG情況究竟如何？而對車企們而言，要做好ESG，也不僅僅是造出新能源汽車就夠了。
最近這段時間，在ESG領域最受關注的話題就是，特斯拉CEO馬斯克又『開懟』ESG評級體系了。
特斯拉的ESG評分面臨了一個尷尬情況。
指數服務商標準普爾全球評級公司在本月，給這家知名的新能源汽車制造廠商打出了37分《滿分100分》的低分。
這一分數，甚至要遠遠低於萬寶路香煙制造商菲莫國際的84分。
眾所周知，煙草行業和酒業一樣，在國際ESG評價體系中，是天然帶有負面因素的。
但是現在，大型煙草企業的評級，已經超越了特斯拉。
對此，業內有觀點認為，這是由於ESG投資的增長，ESG評級使用的變量增加了。
而馬斯克的反應是，他在社交媒體上轉發了帶有類似評論的文章，並發了短短一句話，給ESG扣上了『魔鬼』的評價：『Why ESG is the devil…』
不過，馬斯克開噴ESG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早在去年4月底，標準普爾公佈了其旗下標普500 ESG指數的調整信息時，就將特斯拉『踢出』了其企業名單。
這一指數的目的是為市場甄選出具有可持續性和長期發展的企業，推薦給投資者。
它指出，剔除特斯拉，是由於該公司在自動駕駛系統等方面存在安全問題，以及污染物排放等原因。
但指數中包含了307家美國上市公司，其中不乏石化企業，在替代燃油車方面頗有成效的特斯拉卻沒有上榜，馬斯克一怒之下，幹脆在社交媒體上毫不客氣地大罵ESG『是個騙局』，是『社會正義偽君子們的武器』，引來了業內的紛紛議論。
不可否認，馬斯克在對新能源和氣候技術本身的投資上，是有著巨大興趣和野心的。
在今年4月9日，特斯拉還宣佈在上海加碼投資，新建儲能超級工廠，佈局『未來賽道』，初期規劃年產1萬臺Megapack。
後者是特斯拉最受關注的商用儲能電池產品之一，據說比天然氣發電廠更有競爭力。
在今年3月特斯拉的首個公司投資者日上，馬斯克更是大談特談起了環保話題，公佈了其『秘密宏圖』的第三篇章——全面轉向可持續能源，在2050年前實現能源100%可持續。
他還表示，特斯拉要打造一條『可持續地球』的道路。
特斯拉生產新能源汽車本身，就是在走『低碳』之路。
除了賣車賺錢之外，全球新能源轉型和實現碳中和的大趨勢，也讓包括特斯拉在內的新能源車企們，可以通過出售碳積分來獲得收入。
但國際ESG評級，顯然並不僅僅要考察這些。
01、特斯拉的大計劃：『拯救地球』？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特斯拉並不在自己的ESG報告裡提及『ESG』，而是稱其為《影響力報告》。
在其中，環境議題也是重頭表述的內容。
特斯拉的《2022年影響力報告》顯示，公司2022年范圍一排放量為20.2萬噸，范圍二碳排放量為40.8萬噸，相較2021年稍有增長；2021年特斯拉范圍一碳排放為18.5萬噸，范圍二碳排放為40.3萬噸。
在報告裡，特斯拉還指出，一家汽車制造公司只要在生產過程中稍微減少排放，即使其制造了高油耗的汽車，其ESG評分就有上升可能；而占汽車總排放量高達80%-90%的車輛使用階段的排放《包括范圍三的排放》，卻往往出現誤報或不報的情況。
因此，在報告中，特斯拉還首次公佈了其范圍三碳排放，也就是供應鏈涉及的碳排放。
特斯拉也強調了其在降低能源消耗上作出的成績，比如公司在美國德州的工廠使用高效、絕緣、低輻射的窗戶，以減少建築物的加熱和冷卻需求；安裝太陽能電池板，實現太陽能電池板覆蓋屋頂空間等。
在今年的特斯拉投資者日活動上，馬斯克還對外公佈了其秘密宏圖第三篇章的整體目標，一時震驚了業界：實現240TWh儲能電池、30TW可再生電力，制造領域10萬億美金的投資，《滿足》1/2的能源需求，《占用》0.2%的土地面積、《產出》2022年世界GDP的10％。
對比之下，2022年全球動力電池裝車量達到517.9GWh《1000GWh=1TWh》，而根據多家行業機構的預測，到2025年，全球動力電池的年裝車量才會超過1TWh。
所謂秘密宏圖，是馬斯克最早於2006年為特斯拉提出的可再生能源計劃，並分別於2006年和2016年發佈了第一篇章和第二篇章，對特斯拉公司的經營目標和長期規劃做出指導。
當前兩個篇章的目標都已基本實現後，第三篇章的計劃，就主要圍繞著儲能電池、可再生電力等多方面展開，其最終目的是擺脫化石能源，真正地推行可持續能源。
馬斯克表示，目前人類的能源結構中超過80%都是化石能源，這造成了大量的污染。
所以，他提出全球將建立智能電網、應用電動汽車、使用熱泵系統、在工業領域應用氫能，以及推行可持續的航運等方面的要求。
10萬億美元投資地球，這看上去是個『瘋狂』的計劃。
因此，從投資者日當天特斯拉的股價波動看來，投資者們也並不買賬。
但在這其中，也透露出了馬斯克對於公司的能源業務的信心。
比如，在投資者日的其他高管的演講中就透露，特斯拉在儲能相關的業務年復合增長率達60%左右。
特斯拉2022年度財報也提到，其能源業務尤其儲能業績增勢明顯，2022年度實現儲能裝機6.541GWh；特斯拉的Megapack專用工廠正在增產，以應對不斷增長的市場需求。
在太陽能業務方面，2022年特斯拉共部署了348MW的太陽能設備，達到自2017年以來的最高水平。
▲《特斯拉美國工廠的太陽能屋頂。
圖源/視覺中國》
在今年5月的股東大會上，馬斯克也特別肯定了公司的儲能業務，並表示其銷售額的增長速度快於公司核心的電動汽車業務。
特斯拉儲能業務，已經成為公司未來可期待的增長曲線之一。
同時，馬斯克旗下公司的業務版圖可謂覆蓋廣泛，上至衛星火箭，下至地下鐵路，甚至還有未來移民火星的宏偉計劃；發展新能源和儲能業務，看起來似乎是馬斯克為了自己設想中的人類未來，在積極地進行準備工作。
02、新能源車企，『賣碳』也賺錢
在不少人眼中，生產替代燃油車的新能源汽車，已經足夠成為節能減排的代表性措施了——畢竟，在全球關注可持續發展、實現碳中和的大環境下，各國政府也為此提供了激勵措施。
『碳積分』的銷售甚至已經成為特斯拉這類新能源車企主要利潤來源之一，一度超過了『主業』賣車。
在2022年，特斯拉實現全年營收814.62億美元，同比增長51%；歸母凈利潤為126億美元，同比增長128%。
其中，特斯拉汽車業務全年營收為714.62億美元，同比增長51%；而出售碳積分《regulatory credits，即碳排放信用額度》為特斯拉貢獻了17.76億美元的營收，同比增長了21%。
在去年第四季度，特斯拉實現了有史以來的單季度最高營業收入243.18億美元，同比增長37%，其中出售碳積分就獲取了4.67億美元的收入，同比增長達49%。
實際上，對於特斯拉來說，實現全年盈利也不過是近幾年的事。
在2020年，由於疫情影響，其新能源汽車的產量、交付數量都出現了下滑。
但在這一年，特斯拉全年凈利潤7.21億美元，實現扭虧；財報顯示，僅出售碳積分這一項的收入，就達到了15.8億美元。
這意味著，在2020年特斯拉的電動車業務仍處於虧損狀態之中，全靠『賣碳』，公司才填上了主營業務的『坑』。
為了實現節能減排的目標，在美國、歐盟，不少國家地區政府都對汽車制造商實施了排放限制政策，對排放量未完成指標的車企進行處罰；而超標完成任務的車企，則能夠獲得激勵。
碳排放信用額度也應運而生，作為一種能交易的證書或許可，其持有者能按規定排放一定數量的二氧化碳，也可以將之出售給那些積分未達標的企業。
特斯拉出售的碳積分，源自於由美國空氣資源委員會CARB牽頭，於1990年在美國加州提出的『零排放汽車』ZEV計劃。
特斯拉由於旗下銷售的車輛都是新能源汽車，因此也就成了碳積分的『大戶』，能夠將累積的積分進行出售，從而獲利。
因此，不少傳統的燃油車企，都和特斯拉達成了購買協議，以保證自己不至於因超標被罰款。
在2013年時，特斯拉就靠出售碳積分，獲得了近200萬美元的收入。
從2013年至2022年的10年中，出售碳積分為特斯拉總共帶來而來70.75億美元的收入。
這和公司電動車業務的長期虧損形成了對比，甚至成為了公司的『救命稻草』之一。
盡管眼下特斯拉隨著新能源汽車銷量的增長，已經可以脫離『賣碳翁』的稱呼，但這筆不菲的收益還是在持續引發著市場關注。
在國內，也有著碳積分相關政策。
2017年，《乘用車企業平均燃料消耗量與新能源汽車積分並行管理辦法》施行。
該辦法也稱『雙積分管理辦法』，借鑒了美國ZEV計劃中的碳積分政策，由工信部、財政部、商務部、海關總署、質檢總局聯合發佈。
這意味著，汽車生產商每生產並銷售一輛符合『雙積分管理辦法』要求的新能源汽車，便可以獲得該款車型相應的正積分，售出一輛燃油車則會獲得相應的負積分。
車企之間可通過工信部的交易平臺進行積分交易。
2023年4月，工信部等四部委公告，公佈了2022年度中國乘用車企業平均燃料消耗量與新能源汽車積分《即『雙積分』》公示情況。
2022年，國產乘用車油耗積分達到2981萬分，進口車-73萬分，國產車出現大幅改善，總體為2908萬分，實現持續暴增。
而2022年國產新能源車積分達到1476萬分，進口車-2萬分，國產車總體1474萬分，增長146%。
從排名上看，比亞迪成為2022年的最大贏家，其下屬兩家企業包攬平均燃料消耗量與新能源汽車積分前兩位，特斯拉《上海》有限公司在新能源汽車積分中排名第三，上汽通用五菱在平均燃料消耗量積分中排名第三。
從銷量情況來看，車企的雙積分與其新能源汽車銷量比例之間，呈現出較大的正相關性。
根據公開信息，2021年新能源汽車積分交易均價為2088元/分。
如果按照2021年的價格計算，比亞迪、特斯拉、上汽通用五菱手中的新能源汽車積分價值分別達到106億元、43億元、7億元。
其他新能源車企中，在2020年，蔚來汽車創始人李斌曾透露，蔚來產生的新能源汽車積分將達20萬分，並準備在2021年銷售。
在2021年第三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中，蔚來汽車就表示，其11.7億元的『其他業務』收入中，有5.17億元是來自於上年雙積分的銷售收入。
在2022年三季度，蔚來包括雙積分在內的『其他收入』為10.7億元。
理想汽車的2021年度財報也顯示，公司出售了約7萬分新能源汽車積分，獲得了2億元收入。
實現碳中和、碳達峰，是當下的主要目標。
對於科技巨頭們來說，是個必須關注的話題。
積分交易對新能源車企來說，雖然收入尚有限，但也能提升利潤，彌補上虧損的缺口，無疑也是對企業投入新能源汽車研發的一大激勵。
2023年，工業和信息化部會同相關部門還啟動了《乘用車企業平均燃料消耗量與新能源汽車積分並行管理辦法》第2次修訂，研究2024-2025年新能源汽車積分比例要求，實施積分池管理制度，探索與碳交易市場銜接機制。
但隨著ESG投資的增長，對於車企們而言，踐行ESG、提升ESG評價，也並非隻有生產新能源汽車、關注環境保護這一個議題了。
03、ESG不僅僅包括『造車』
標普500在去年剔除特斯拉時，曾解釋稱，這是由於在最新的ESG評分中，特斯拉的評分比較低，處於全球同行業組別的倒數25%。
而導致其評分低的原因，則包括特斯拉缺乏相關的低碳策略、商業行為準則相關層面的評分下降等因素。
此外，特斯拉在自動駕駛方面曾出現多次事故，應對調查的方式中也存在爭議；公司也面臨對員工工作條件不佳等方面的指控等。
相比於環保議題，在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議題、產品安全和質量問題上，特斯拉的表現就不盡如人意了。
尤其是特斯拉自動駕駛系統相關的安全事故，屢次登上媒體的頭條。
例如，剛剛官宣成為小鵬汽車G6『品牌智友』的明星林志穎，此前就曾因駕駛特斯拉發生重大事故，引發了各界關注。
雖然在馬斯克的概念中，應該是對環境、能源和整個地球做出貢獻的公司，就能得到ESG評級提升的獎勵。
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而作為創始人，其在社交媒體上經常『口不擇言』，無疑也暴露了不少公司在治理上的問題，進而影響了公司的評級。
特斯拉和標準普爾的爭議，也從側面表示，國際ESG評價體系對企業ESG的評價也不再僅限於環保層面，而是擴展到了企業對相關策略、社會責任、公司治理等多方面指標的考量。
新能源賽道上的競爭正日趨激烈。
老牌車企們，盡管在新能源汽車領域還需要進一步投入和追趕，但在對高質量和可持續發展方面的領悟，或許它們才最有經驗。
特斯拉和其他新能源車企們，也必須提起精神來應對了。
《文| 陽一》